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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辆停在时光里的邮政自行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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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■孙道荣

  一定是一个懂得生活的人,将它从众多的邮政自行车里淘了来,砌进这面墙里,使之成为一条能回到过去的通道。我发现五六十岁的人,最喜欢在它面前停下来,抚摸它,与之合影,晒朋友圈。

  我在成都的宽窄巷,看到一辆镶嵌进墙里的自行车。

  它是一辆邮政自行车。它送出最后一封信后,被镶嵌进了宽窄巷的一堵墙里。水泥固封了它,时间陪着它,停下了脚步。

  它的轮子有点飘了,转动的时候,肯定像一个腿有残疾的人,走路一瘸一拐,不过,现在它不需要转动了,也转动不了,它的残破,不再重要,没人在乎。

  甚至它的铃铛也没有了。它成了哑巴。如果它还能骑动,它的身体每一个关节,都会发出即将支离破碎的声音。它还是一辆邮政自行车的时候,它的响亮的铃铛,会提醒前面的人,以及屋里那个等信的人。它在哪家门前停下,它“丁零零”的喊叫,把好奇的孩子们全喊来了,而那个等信的人,每次听到它的声音,都会心头一紧,一热。在旧时光里,多少人等着它,盼着它。也不知道谁摘走了它的铃铛,让一辆退休的邮政自行车没有了魂灵。

  它的大半个身躯,被砌进了墙里,成了墙的一部分。墙斑驳,成为岁月的一部分。这辆老旧的邮政自行车,因而也成了旧时光的一部分。从巷子一头穿过来的风,拂过它,从巷子上头洒下来的雨,浇淋它,时光让它锈迹斑斑。所有的旧岁月,都会锈迹斑斑,像老照片,总是泛出岁月的黄。但它的两个绿帆布的邮政包,却泛出金色的光,是被人摸出来的。每个来到宽窄巷的人,看见它,都会忍不住伸手摸一摸它。他们都是游客,来自各地,像是从不同地方游来的鱼。他们摸着它,像是摸到了自己过去的岁月。那么多的人摸它,使它变得热乎,旧时光因而有了温度,变得光滑,润泽。

  一定是一个懂得生活的人,将它从众多的邮政自行车里淘了来,砌进这面墙里,使之成为一条能回到过去的通道。我发现五六十岁的人,最喜欢在它面前停下来,抚摸它,与之合影,晒朋友圈。他们中未必有人曾经是邮政员,但他们一定曾经是收信人,在他们各自的家乡,苦等绿色邮政自行车的到来。也许他们有一封等了很久很久的信,最终也没有收到,今天却意外地在成都的宽窄巷里收到了。很多爱情,错过了季节,很多思念,只有寄件人,却找不到收信人。那些人生的遗憾啊,只能用余生回味。

  我绕着它,转了三圈。与我同行的人,打趣说,你是不是想骑上它,回到30年前?如果我还有足够的力气,也许能骑回到更久之前。更久之前,是我的青春。我走过了这么多岁月,我经历了这么多,却把我的青春,丢在了遥远的地方。如果我能骑回去,我的姑娘一定还在路边等着我,她轻轻一跃,坐上我的自行车。像燕子站在初夏黄昏的电线上,它的好看的燕子尾,把那个黄昏剪成了一缕缕的碎片,撒进我的脑海里。

  我没有骑过邮政自行车,但我有过一辆跟这辆邮政自行车一样的二八大杠,我骑着它,追过那年的风,也追过我心上的姑娘。她比我早一年毕业,一辆远行的客车,要将她拉到外乡去。我像所有的傻小子一样,骑着我的二八大杠,跟在后面追啊追啊。我追到了天边,也再没能见到我的姑娘,可怜我的二八大杠,跟我的青春一样,气喘吁吁,散了架子。

  导游又在催促了。她只给我们在宽窄巷子预留了两个小时的时间,接着要领我们去下一个景点。她才不在乎我们看到了什么,再说这地方她一年要跑上百趟,每次来,她看到了一切,又什么也没看见。她还年轻,有的是时间,她最感兴趣的事情,就是赶快带完这个团,再接下一个团。但她还是不敢相信,她的团里,竟然有一个小老头,在一辆破自行车前面,足足停留了1个多小时。

  我回头又看了一眼墙上的邮政自行车。我看见它的车龙头,并没有镶进墙里。它扭曲着,自由地,横在墙外,似要随时从墙里冲出来。这肯定不是倏忽,将它砌进墙里的人,一定是故意将它的车龙头,留在了墙外,它因而没有完全成为墙的一部分,它也没有全部停留在旧时光里,它看起来似乎是在等着谁,又像一封没有寄达的信,只要那个人的双手搭上去,它就会从墙里冲出来,“叽叽嘎嘎”地从宽的巷子,到窄的巷子,再到其他的大街小巷。

  它或许会将几十年前的一封信,送到那个苦等它的人手上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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