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项盼盼

　　晚上十点半，孩子们都睡着了，我终于可以“偷得浮生半日闲”，刷会儿手机了。逛朋友圈，看到一个老同学写的文案——“十二年的教师生涯”，我又一次警觉原来大学毕业至今已经十二年了啊。当年的同学们都在各自的行业里，发光发热、深耕进步。专业的关系，占比最高的自然是教师行业。手机屏幕慢慢下滑，满屏都是老同学们作为老师，对教师生涯的感慨，对小朋友们的感恩，对未来生活的畅想。手里点着赞，心口却逸出几缕酸意。自己过去的年月，实在乏善可陈。

　　这两天，两个小孩的班级群里的信息，已经被我错过了好几次。不是忘记给大宝穿校服，就是落下了小宝的一次疫苗接种。早上匆匆忙忙给大宝送完校服，又火速赶到卫生院确认今天能否补打疫苗。等接到小宝打好疫苗，再送回学校，已经十点多了。心急火燎地赶到公司，我整个脑子还是晕乎乎的。抄了一会儿发货的码单，叫了个货拉拉，就到中午饭点了。连绿汪汪的股票，我都没来得及去照顾几眼。吃完午饭，登记好几本码单，本想统计下账目，结果连一个客户的账都还没做完，又到小宝的放学时间了。陪小宝大宝做完作业，再争分夺秒地安排他们洗澡、刷牙，催促他们上床睡觉。

　　说自己一天什么都没干吧，对自己不公平，明明我也是忙忙碌碌的。但要说自己一天干了点什么吧，只是日复一日的磕磕绊绊不断叠加。我感觉自己被这样麻木的生活裹挟了，我被困在了这样缠缠绕绕的绳结里。在这种鸡零狗碎里，我迷了路，找不到自己了。肥硕的身体里，藏着一个被碾碎、重组、面目全非的我。

　　每当我这样哀伤的时候，我就会跟自己说：“你这样的生活，已经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了啊。经济自由、家庭完整、儿女双全……知足常乐，平淡是福。”我不是不知足，对目前的生活我也很感恩，但是我的心依然空落落的。我知道生活不是连续剧，轰轰烈烈等于坐过山车，太过刺激，不适合恐高的我，但是我好像还是有点想哭。老公说，我主要还是闲的。闲下来，就有时间胡思乱想了。老爸老妈说，人不能既要还要，得知足，得惜福。好朋友说，大家的生活都是这样一地鸡毛，如果没有破茧成蝶的勇气、孤注一掷的魄力、持之以恒的耐心，那就还是安安分分的。确实啊，忙起来的时候我就什么都顾不上了，常常丢三落四，忘东忘西。确实啊，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，没空折腾也不敢折腾。确实啊，一天到晚三分钟热度的我，东一榔头西一锤子，一事无成真也不能怪别人。

　　忽然想起六七年前表弟跟我诉说的种种，那是他对未来职业规划的茫然无措和对父辈成绩的望洋兴叹。当时我劝他，不要好高骛远，不要思虑过重，立足当下，脚踏实地，一点点来。回旋镖在六七年后扎到了我自己，不知道该说自己的企图心来得太晚，还是反射弧实在太长。老公说，让我早点睡，晚上想想千条路，白天醒来走老路。种种思绪，蔓延开来，又混乱，又清晰。

　　旁边房间传来大宝的一声呼唤，我连保存的按键都来不及按，就立马起身跑去。晚上我自以为对大宝好让他多喝的那几口鸡汤，现在成了让他半夜呕吐的罪魁祸首。右手拿着垃圾桶，左手拍着大宝的后背，嘴里指挥老公去拿餐巾纸，刚才萦绕在脑海里的自我价值和人生意义都在此刻成了过眼云烟，不值一提。等到大宝漱好口，重新躺下，我的心也随之安定下来。有舍有得，达者兼济天下，穷则独善其身。既然我的能力应付当下的生活尚且潦草，又何必再妄图吞象呢。扫不了天下，也扫不了一屋，那我就扫一室。得一室温馨，不也快哉？保存，关机，睡觉，等到明天太阳重新升起，我又是一个恢复活力的崭新的自己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