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阮骏琳
走在陌生的城市里,漫无目的穿梭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,一个灯又一个灯,走了多久,走到了哪,全然无感。直到眼神被某家文创店摆放的一幅画所吸引——梵高的《鸢尾花》。这不是一幅挂在墙上普通的画,而是印在马口铁罐上手掌般大小的画,可铁罐上印的文字又让我哭笑不得——牵牛花。
然,一眼相中的感觉总能莫名地触发冲动,就像恋爱般看对了眼,心动且失去理智,脑海已然不会接受任何反驳的声音,只听见梵高画笔下的“田野交响乐”。
我喜欢梵高的油画,颜料里倾注了他那激情、奔放的姿态,如《向日葵》的热情似火,每一片花瓣似被烈焰点燃,卷曲的边缘如跃动的火苗,盯得越久,越能感觉太阳般的刺眼;又如《丰收》的金漆灿灿,整片麦田宛若流淌的熔金嵌在画布上,劳作的农人恰好与这片金色成了反差,又与天边翻卷的橙色霞光遥相呼应,俯视的角度恰好感觉身临其境,看久了嘴角都会情不自禁上扬;再如《星月夜》的梦幻缤纷,漩涡状的星辰在钴蓝夜幕下游动,明明是静态的图案却仿佛活了一般,就连时光也跟着一起涌动,即使意识毫无感觉地闯进了画里,也浑然分不清现实或梦幻。
很好奇,我是否能种出如梵高画笔下的花呢?是的,其实马口铁罐内装着营养土和几粒牵牛花的种子,据说只要定期浇水就能开花。这对于像我这类既不懂专业种植又希望开花结果的人,无疑是“懒人满足”。
在连续浇水的第七天,种子终于发芽了。我很是兴奋,拿起相机对着小芽各种拍照,仿佛在记录生命的开始,还不忘与同事分享一通,他们纷纷点赞加收藏。
以后的每天,我会小心翼翼浇上定量的水,望着杯中的水顺着根茎缓缓渗透土壤,仿佛有种将奶水喂给婴儿的错觉。我将整个罐子放置在落地窗口,隔着玻璃尽可能让其多吸收阳光。那些天,我用每日一张牵牛花的“成长照”当作下班打卡的新模式。
慢慢地,嫩叶开始翻卷,打开,仿佛是一瓣心形给了我爱的拥抱。逆光下,茎与叶的表面覆盖着一层白绒绒的毛,柔软地,融化了光芒,像极了婴儿身上的胎毛,那一刻,也融化了我的心。再后来,叶子慢慢长开了,一瓣又一瓣,像一只只绿色的玉蝴蝶从马口铁罐飞了出来,神奇地如同变魔术般,只觉得她们是从另一个世界忽然闯入了我的眼睛,我的耳朵,我的鼻子和嘴巴,还有我的世界。
生命,或许真有某种看不见的力量,或许前一天还是嫩叶,忽然哪天就变成了“会飞的蝴蝶”,在你我的世界里充满生机。我看见根茎不断延展,打转,一根主茎会有两三根辅茎来回缠绕,朝着周围所有可能的植物环绕,一不小心缠住,那可是要费很大劲才能“解救”其他受困植物,牵引力极强,难怪会叫“牵牛花”。
此时,我意识到小小的马口铁罐已然容不下她肆意生长的烈性,于是就用一次性筷子自制了一副支架,让其攀爬,不再伤及周围盆栽。
第30天,她长出了第一粒花骨朵。我激动不已,没想到自己还真能种出点东西,更是把期待开花的心情提到了嗓子眼。
第37天清晨,最早的那颗花骨朵奇迹般开出了花,蓝紫色的,如小喇叭,粉粉嫩嫩。我有点恍惚,不敢相信自己栽培的植物竟然真的开花了!我赶紧抱起整个罐子细细观察,从各种角度拍照留念,仿佛是在拍孩子出生后的百天纪念照,惹得同事调侃向我“道喜”。
牵牛花,还有一个名字——朝颜。朝燃夕烬,是这朵花的一生,短暂如蜉蝣。以后的日子,我经常在你盛开时心悸,时而两三朵,时而五六簇,也会在你凋零时怔忡。
生何欢?死亦何苦?我不想把生命困在一个铁罐或是玻璃房的空间里,它应回归自然界,呼吸真实的阳光,踏上真实的土地,吮吸真实的雨水,感受真实的风沙。那么,我把你移栽在每日上班必经之路的公园某一处,把你的生命还给自然,还给原本属于你的世界。这样,我会每天穿过公园两次,会在必经之路上远远地看你一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