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金阿根

　　每当六月，我就会想到萧山杨梅。

　　前些年受邀参加杨梅节，头晚夜宿杨静坞，少了城市的喧扰，天地间静悄悄。淅淅沥沥的雨催人早早入睡，一夜无梦。次日醒来，听得黄莺婉转布谷声声。抬头望窗外，天色放晴，那一丛丛一片片绿竹，把漫山染得青翠，遍野的杨梅树，挂满了红红的果实。几缕阳光从密密的山林射过来，穿过枝枝叶叶，洒下斑斑驳驳的金波银鳞。风从山涧吹来，草叶上轻轻滑落几颗晶莹的水珠。初夏的早晨，清新纯净的空气，甜甜的醇醇的，打开窗户吸几口，顿觉心旷神怡。穿好衣服，拉起文友阿必，匆匆梳洗完毕，就急急走出房间，扑向杨静坞的早晨，扑向所前的青山绿水。

　　“夏至杨梅漫山红”，来所前镇当然不仅仅观赏她那少女般靓丽的容颜，品尝杨梅是断断少不了的内容。尽管我在山东的军营里度过青春岁月，也曾浪迹天涯为谋生足迹遍及各地，但每当此时，便想起老家的杨梅。杜家杨梅果大核小，汁多味甜，尤以迟杨梅最佳。而俗称“水晶团子”的湘湖白杨梅，那滋味更是妙不可言，引得无数文人墨客吟诗作画。记得在部队时，战士们夸说家乡的瓜果，黄岩兵说他们的蜜橘甜，烟台兵说他们的苹果鲜，天津兵赞他们的鸭梨脆，河南兵夸他们青枣大，沧州兵称他们的金丝小枣好，陕西兵说他们黄土高原的西瓜更甜，温州兵则常常嗤之以鼻，刚想说他们温州的杨梅，忽然转口说你们的水果能与萧山杨梅比吗?倘若能尝尝非流口水呢！我虽觉得温州老乡有拍马奉承之嫌，但在千里之外的北国军营听到对萧山杨梅的溢美之词，怎不令人暗暗得意？

　　萧山杨梅历史悠久，早已名冠天下。宋《嘉泰会稽志》载：“天乐杜家产此有名，世称杜家杨梅”。明代王象晋在《群芳谱》中称杨梅“会稽产者天下之冠”。《中国土特产大全》一书中也称萧山杨梅最为著名。会稽，即绍兴，萧山历史上属绍兴管辖，萧山的所前镇、进化镇旧时为天乐乡。所以，萧山杨梅在历史上早已闻名遐迩。杨梅系果中珍品，有较高的营养价值和医药价值，含有丰富的蛋白质、脂肪、磷、铁、糖、钙、氨基酸和各种维生素。据李时珍《本草纲目》记载：杨梅“可止渴、和五脏、涤肠胃、除烦愤恶气。” 确实，乡下人用杨梅特别是烧酒杨梅治病，因为它有除湿、消暑、祛痧、止泻、利尿等药用价值。想不到杨梅还有如此多的功能和用途！难怪萧山杨梅早在唐代宋代便列入朝廷贡品。

　　所前镇位于西小江畔，青山延绵，绿水长流，碧云蓝天，温湿相宜，好山好水好气候，和山坡上的酸性土壤，孕育了独特的精品杨梅，也成了消费者青睐的风水宝地。这里还流传着一个民间故事：当年王母娘娘在瑶池设宴款待四方神仙，有位大鹏将军见仙女端上一盘红艳艳的杨梅，忍不住诱惑，乘人不备，连肉带核偷吃了几粒，王母娘娘知道后勃然大怒，将其贬落凡间至青化山一带为凡人。大鹏将军肚子里的杨梅核随着大便拉在粪坑里浇在菜地上，竟然发了芽长成树结了果。当地人将它移植栽培，结的杨梅又大又红又甜。有人说，这青化山还真像只大鹏呢，不就是当年被贬凡尘的大鹏将军吗？至于像不像，你不妨亲自去看看。后来青化山周边的杜家、越山、山里沈、东山下、传芳、下闻、大小坞、祥里王、山里王、三泉王等大小村庄44平方公里的土地都成了杨梅产地。

　　蓦然，又一阵清风拂来，山岚飘忽，水汽蒸腾。眼前的景色令我陶醉令我浮想联翩，儿时跟随母亲和姑姑采摘叫卖杨梅的往事又浮现在脑际。每当杨梅成熟时，我们划着小木船，经西小江到所前的杜家或山里王、三泉王一带山上采摘。走进山村，粉墙青瓦屋里的主人，用山里人特有的热情豪爽接待我们。看到剃个瓦片头的我，会拎出半篮杨梅让我尝鲜。不一会，主人领我们上山。杨梅树一般不高，比较容易攀爬，我像猴子似的爬到树梢，拣又大又熟的采摘，母亲在树下接手。每次摘上8篮，篮底下垫些嫩蕨草，装满篮子再在上面盖些蕨草，付了钱划着船先拿到县城卖，余下的下午走村串乡吆喝。新鲜杨梅容易出水得赶紧脱手，卖不完的浸烧酒杨梅，那是炎夏解暑祛痧的好东西。贩卖杨梅不到半个月时间，也赚不了几个小钱，但给我的童年生活增添了乐趣，留下美好的记忆。我目睹了那些山村里的姑娘嫂子，颤悠悠的小扁担挑着鼓鼓的竹篮，嫩嫩的蕨草衬托着晶莹的杨梅，她们的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，笑着闹着唱着，把山村的美和生活的美，融入了红红的杨梅里，融入了清粼粼的西小江水里。

　　从1999年开始，所前镇政府和萧山旅游局年年举办杨梅节，我和几个文朋诗友经常应邀来到杜家村。那里漫山遍野的杨梅，在苍翠中似闪闪的红星，一树树，一片片，如红云，似流霞，飞丹溢彩，漫山红遍。前前后后的村庄喜洋洋的，山里人都醉了。他们说自举办杨梅节以来，再不用挑着竹篮沿街叫卖，发达的交通方便了人们往来，城里人开着私家车，全家人上山摘杨梅，拎几篮回家去。杨梅的身价涨了，农民的收入多了。我们咬着刚采摘的杨梅，鲜甜的果汁渗入了心扉，于是我也醉了，沉醉在家乡杨梅熟了的时候，沉醉在儿时的回忆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