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金阿根
“八一”建军节前夕的一个晚上,我站在阳台上吹风,远处飘来断断续续的二胡声,勾起我对往事的无穷思念。
1949年5月初,村里来了解放军,有一个班住在我家柴草屋里。奶奶和母亲最喜欢的是那个十六七岁的小兵,肥大的军装穿在身上,走起路来一晃晃的。但细眉大眼,五官端正,很讨人喜欢。我也很喜欢这个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小兵哥哥,成了他的“跟屁虫”。
小兵哥哥空闲时,最喜欢拿着二胡在我家屋旁的大樟树下,拉“我是一个兵”“三大纪律八项注意”,还手把手教我“杀鸡杀鸭”(萧山人形容二胡初学者拉的声音)。他说这把二胡是老班长用大别山的竹子做的,蛇皮是捉来的蛇剥了皮晒干的,弓弦是从马身上剪下的尾巴毛。老班长参加过无数次战斗,在一次战斗中负了重伤,牺牲前把这二胡送给了他。小兵哥哥看我很喜欢这把二胡,说部队开拔就送给我,高兴得我一个晚上睡不着觉。
第二天早上醒来,我发现枕边放着一个饼子还有一把二胡,母亲说饼子是小兵哥哥从嘴里省下来的,二胡是他送给你的。我一下从床上跳到地上,埋怨奶奶和母亲没有叫醒我,只穿了一条短裤,冒着蒙蒙细雨,哭喊着向村头跑去,要跟小兵哥哥去当兵打仗,被追上来的父亲抓了回来。
当兵的梦想,朝朝暮暮盘旋在我的脑海里。看着挂在墙上陈旧了的那把二胡,对小兵哥哥那一份沉甸甸的思念,魂牵梦绕地在心中。流年似水,岁月如歌,我长大了,可以投笔从戎了。20岁那年,终于应征合格,成了北海舰队一名海军战士。那把二胡,成了小弟捧在手中的玩具,依然是“杀鸡杀鸭”的曲调,而他长大后也参军入伍在原南京军区服役。
76年过去了,不知道小兵哥哥是否还在人世?据说他们那个部队从大别山打过长江、钱塘江、直到海南岛,为建立共和国打遍了大半个中国。如果没有在战场上牺牲,那就该是90多岁的年龄了。那把来自大别山的二胡早就不见了,而让我感到欣慰的是,不仅仅是我们兄弟俩,还有两个妹夫,几个表弟,我女婿,表侄,前后许多人是兵哥哥,可以编成一个排了,而大多数成了光荣的共产党员。
耳边,又仿佛响起小兵哥哥的二胡声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