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枣树做了一个梦

  文/李沅哲

  外婆家的门前,有两棵枣树,一棵不知何时爬上了二楼的屋顶,一棵与之相对,夹着一条长长的通往西头的小路。

  枣树身后,顺着屋顶延伸的“登云梯”,斜斜地连上二楼的窗台,那窗台像注视,而高过屋檐的枣树,仿佛被那手臂似的“登云梯”托起。二楼的三角屋顶,微微下倾,就像外公戴的前进帽。

  我后知后觉地发现,外公居住过的地方,竟悄无声息地变成了他的模样。原来,我们所念念不忘的草木、屋瓦、烟尘,终会随着四季更替,倒流回时间,在驻足的不经意间与你重逢。

  记忆里,春日枣树抽出的嫩芽是鹅黄色的,像撒了一树的小星星。树下总是整齐地堆着供烧饭用的柴火,外婆总爱佝偻着背,在树下拾起一捆再抱进厨房。阳光透过新叶,在她布满皱纹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我常仰头数着那些嫩芽,盼着它们长大。等到枣树撑起一片浓荫,蝉儿在枝头鸣唱,偶尔抬头,青涩的小枣会在绿帘间躲藏。

  一群孩子开始雀跃,打枣游戏又可以提上日程。

  秋风起时,枣子熟了。红彤彤的果实压弯了枝头,如挂满了小灯笼一般。清晨的露水还未散尽,我们几个孩子就兴冲冲地爬上楼梯,楼板咚咚作响,像是为我们敲着战鼓。表姐身形瘦小,动作敏捷,她拿起竹竿就冲到了最前头。隔着楼梯院墙,她一手拉近一根枝条,一手去够那些最红的枣子,麻利得让人羡慕。

  表姐的一声“快接枣!”从树冠传来后,紧接着就是一阵枣雨。弟弟妹妹们手忙脚乱地用衣襟去接,不过,还是有不少枣子滚落在地上,发出清脆的响声。表妹蹲在地上捡,一边捡一边往嘴里塞,喜蜜蜜地。

  站在楼梯上,可以望见远处的田野、近处的屋顶,宁静的村庄,酣睡在温柔的晨光中。伸手可及的枣子,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,像一颗颗红绿相间的宝石。

  外婆在院子里喊:“小心摔到腿了娃儿!”她的声音里满是担忧,但却并不是真的阻止我们。她知道,这是童趣,是孩子们最欢乐的时光。偶尔有邻居路过,仰头看着我们,笑着说:“今年的枣子真红啊!”

  打下来的枣子,外婆会分装在几个布袋子里。一部分留着自家吃,分给舅舅姨妈,一部分送给邻居,另外的要晒成红枣干,留作过年蒸白馒头用。我们总是挑那些最红的枣子藏进口袋,留着晚上躺在房顶的竹床上看星星时吃。

  如今想起,那架连接记忆之门的“登云梯”,那些在晨光中闪烁的红枣,还有树下仰头张望的外婆,都成了记忆中最温暖的画面。枣树年年结果,可那些一起打枣的伙伴,却很少有机会再见到了。只有那棵枣树,依然守在外婆家的院墙外,等着下一个收获的季节。

  枣树绿意盎然的样子,也鲜少看到了,它的枣更是不曾品尝到了。这次特意来看枣树,逢上落雪。冬天的枣树光秃秃的,显得尤其瘦,枝丫上积攒的白色棉被,让枣树沉入梦乡。

  也许,等春天来了,它就会醒来。我常想,枣树会不会做梦?梦里是不是会有满树的红枣?

  面对着枣树,闲谈间,天空中一声扑闪,一群鸟雀结队盘旋,顺势落在了枣树顶端,不一会儿又飞来一群落在了辅枝。这一刻,是不是枣树梦见了红枣?它们就像一颗颗饱满的圆枣儿堆在枝头。

  如今,外婆不在了,枣树还在。春天依旧抽芽,七八月依旧结果。只是树下少了佝背拾柴的外婆,少了打枣的竹竿声。我站在树下,仰头望着那些圆墩墩的“雀枣儿”,仿佛又看见外婆佝偻的背影,在树下忙碌。

  它像一位沉默的守望者,守着这片土地,守着那些永远鲜活的记忆。鸟儿啁啾作语,像是外婆在轻声唤我的小名。(本文作者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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